成为网红那一刻，她的悲剧已注定

继网红兔狲“狲思邈”后，最近浙江宁波的一只猴子火了。 这只圆滚滚的网红独臂猴，名叫——“星星”。 生活在大梁山羊祜殿上的寺庙附近，与84岁的叶师太互相为伴15年。 图源：网络 或许是受到寺庙环境的熏陶，星星长得慈眉善目、佛里佛气。 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也能灵活地剥瓜子和果皮。 星星还很懂礼貌，从不抢过往香客的东西。 图源：网络 也是因为这种性格，引得游客们蜂拥而至，前去羊祜殿投喂它。 星星也从一只无人问津的小猴子，成为了无人不知的「最乖巧懂事」的网红猴子。 可上了热搜不过一天的时间，星星的“乖巧懂事”就翻车了。 起因是太多游客在投喂星星时，忍不住去摸了它。 星星出于应激反应，误咬伤了喂养它十多年的师太。 图源：网络 一夜之间，星星曾经的“慈眉善目”似乎成了笑话。 有人站在人性道德的制高点，怒斥星星“恩将仇报”，和其它“不懂事”的野蛮猴子别无二样； 有人因此断言，星星的胳膊就是因为抢东西被打断的。 图源：抖音 各种嘲讽的声音不绝于耳，星星成了众矢之的。 但，眼见的就是全部的事实吗？ 或许在聊这个问题之前，不如先看看，星星到底经历了什么？ 说起来，星星确实曾是个“混不吝”。 一见到人就满眼戾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而这源于十几年前的一幕。 十几年前，星星在野外寻觅食物时，被猎人放置的野猪夹误伤，导致夹断左臂。 这次不走运被误伤，也成了星星命运的转折点—— 猎人将断臂的星星捕获后转卖了。 图源：网络 星星被卖到了马戏团里表演节目。 之后星星的遭遇，想必你我都能预料到—— 星星被戴上了项圈，铁链所制的项圈勒进了肉里，从此自由彻底和它无缘。 而这还只是开始。 训练野生动物表演节目并非易事，这意味着星星要日复一日地遭受虐待。直到它形成条件反射，看到某个指令就能做出相应的动作来。 长期的饥饿与疲惫、过度的压榨，把星星折磨得伤痕累累、骨瘦如柴...... 直到15年前，星星逃到羊祜殿，并在寺庙附近遇到了它的恩人——叶师太。 长期的折磨给星星留下了严重的创伤，导致它不仅脾气暴躁还怕人。 但师太慢慢让星星放下了防备——师太专门请人拆除项圈，还经常上山给它喂吃的，对它就像对幼童一般。 而且，这一喂就是15年。 时间慢慢流逝，曾经瘦骨嶙峋的星星身材愈发圆润，内心的伤口也逐渐愈合。 它逐渐对人放下了防备，眼神不再凌厉不安，而是变得格外得柔和。 图源：网络 星星和师太之间，是有暗号的。 每当师太隔空一喊“星星嘞～吃牛奶咧～”，星星就会跑到师太身边。 师太总是温柔地把手放在星星嘴边，轻轻弯下腰和星星碰碰额头，再给它喂牛奶。 而星星也每次都是乖乖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边喝牛奶，一边享受师太的摸摸，神情和温顺的孩童无异。 图源：网络 当地的村民都知道星星的存在。 他们偶尔来寺庙，也会准备些吃的来喂它。星星从来都是乖巧地任人抚摸，也不争不抢。 吃饱喝足了，星星也不会走远。它要么在寺庙周围的山上活动，要么就靠着路边的石柱子发呆。 图源：网络 师太和星星，一人一猴，如此和谐相处了十多年，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最近，这种和谐突然被打破了。 星星的爆红，使得越来越多的游客慕名而来。 大家千里迢迢跑到宁波，关心星星，也未尝不可，甚至还让原本鲜有人知的羊祜殿香火逐渐兴旺。 但慕名前来的，不止关心星星的人，还有消费星星的人。 他们纷纷举起摄像头，拍照、录视频、开直播，势必要记录下“最懂事的猴子”。 众人没有节制的围观、无休止喂食与接触、刺眼的闪光灯围绕，像极了当初它戴上项圈表演马戏时的情景。 这才使得星星出现应激反应，这才导致星星误咬了喂养了它十几年的师太，也把星星推到了舆论中心。 于是，一只连和人类沟通都无法做到的猴子，在互联网上遭遇了大范围的暴力。 仅仅是描述出这件事情，她姐都觉得荒唐又可笑。 图源：网络 星星何错之有呢？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它无法诉说被众人围观的感受，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人类保持距离。 而这种自保的行为，伤到了它最亲近的人，也成了把它打为“忘恩负义”泼猴的力证。 图源：网络 星星被网暴后不久，其实又一次咬了师太—— 师太在给它喂柚子时又一次引发了星星的应激。 但师太没有挣扎，也没有殴打星星，而是低下头看着它的眼睛，轻轻蹭着它的头安抚。 星星在师太温柔的眼神和动作下，逐渐恢复平静，并认出了师太，迅速松开了口。 图源：网络 讽刺的是，游客的长枪短炮激起了星星的野性，而师太却用爱抚慰了它受刺激的心灵。 不知道那些一口一个“泼猴”的人，看到这一幕，又作何感想？ 被网暴的，岂止星星一个。 在星星被评为“最乖巧懂事”的猴子之后，它的远亲们天降大锅—— “这个猴品就很好，不像某些地方的某些猴，都不讲礼貌。” “峨眉山的猴子尖嘴猴腮的，这个猴子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图源：微博 的确，评论区里提及的“峨眉山泼猴”早已臭名在外—— 每个去过峨眉山景区玩的游客，都曾被整得苦不堪言。 口袋被翻个底朝天都算小事，有时候还会被抱住腿一通撕咬。 图源：网络 动物倘若无缘无故伤人，那确实无话可说。 可很多时候，人类被动物伤害，缘由都是因为人类侵入了它们的领地。 这类例子，在社会新闻里并不少见。 2017年1月， 浙江宁波雅戈尔动物园里。 一男子为了逃票，无视动物园的警示标志，穿过动物园的层层围墙，进入了老虎的散养区。 图源：新浪微博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老虎一口咬住后脖颈，最终不治身亡。 图源：网络 这种情况，我们能说，仅仅是因为老虎凶残吗？ 它们不过是出于动物本能，驱逐、攻击了侵入领地的陌生人。 当然，也有人足够幸运，即便做出了非常危险的行动，也最终相安无事。 去年10月，在北京野生动物园自驾游览区，一名身游客突然擅自下车，不听园内工作人员的劝阻，冲向了虎群。 然后趴坐在11只白虎面前，嘴里还发出声音。 图源：网络 这一个举动，吓得四五名工作人员迅速赶到，不断催促其回到车内，一名工作人员还拿来了梯子等工具，这才避免发生无法挽回的意外。 当然，我理解有些人想要和动物亲密接触。 但这个的前提，是要尊重规则，也尊重动物的天性。 更何况，很多时候人类自以为的“善意”，对动物最终带来的，更多的是伤害。 在某景区里，因为游客经常挑逗做出挑逗孔雀的行为，景区工作人员担心出事后赔不起游客。 于是选择了把孔雀的双脚绑在树枝上。 而由于长时间的捆绑，孔雀的一只脚已经肿胀变形。 图源：网络 还有千岛湖景区的猴子。 本来猴子在景区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但为了规范景区，也为了避免“刁猴”误伤挑逗它的游客。 岛上建立了一个大型的“猴子拘留所”，专门关押淘气的猴子、有伤人苗头的猴子，以示惩戒。 图源：网络 还有那个伤人的老虎。 明明有错在先的，是无视规则跳入老虎园的人类，但为了营救游客，动物园选择了击杀老虎。 最终，游客没能活命，老虎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有些对动物的伤害显而易见，而有些则更隐性。 我想起最近火遍全网的南宁动物园的一只黑猩猩。 它因向游客做出扔屎、投草皮、泼水等“魔性”肢体动作，深受网友喜爱，还得名“丢那猩·屎递夫”。 图源：网络 随后，许多游人、短视频博主慕名而来围在栏杆边，欢呼喊话，试图引诱它再度出手。 而猩猩似乎也迎合着游客的心愿，一次又一次地扔出沾过它尿液的草皮or大便。 一些“有备而来”游客，更是练就了撑伞的眼力劲，以便随时接住猩猩的“猿粪”。 这些素材发到社交平台上，又掀起了新一轮玩梗、二创的狂欢。 图源：豆瓣 人类从它“魔性”的肢体动作里，得出了结论—— 它喜欢被围观与挑逗，也享受人群的拥簇与欢呼。 图源：网络 没有人觉得猩猩的这些举动异常。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这不过是人类自以为是地做出了判断，得出了结论，并强行给动物安上了“拟人”的特质。 事实上，这只网红猩猩，之所以有如此举动，是因为猩猩的领地意识很强，讨厌被人肆意逗弄。 这些“怪异”的攻击行为，不是因为猩猩喜欢被围观，而是它已经有了应激反应。 但没有人在乎这个，他们只管拿到自己想要的素材，丝毫不在意“丢那猩”在此之后惨遭禁闭。 一切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丢那猩”被关禁闭后，这里又出现了一只新的猩猩。很快，这只猩猩也有了它的名字——emo猩。 图源：网络 与黑猩猩命运相似的，还有南宁动物园的其他动物。 朋克摇滚的熊猫、热爱蹦迪的小浣熊、反复摇头的大象、长舌神功的略略熊、扭曲爬行的扭扭熊...... 图源：网络 一位去观赏的游客打出了五星好评，评价说： “动物园的动物，怎么都有点‘不正经’？” 这显然是一句褒义，夸动物园好玩、有趣、不死板。 但你真的知道那些动物的“不正经”行为背后的真正含义吗？ 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的园长沈志军说，动物在陌生的环境，会紧张、恐惧和焦虑，因此就会出现各种异常行为。 而这些异常行为，是一种对动物本身非常不利的“刻板行为”。 也就是说，很多时候动物的“不正经”，是在求救。 而人类自以为的“亲善”，其实对动物是一种虐待。 真正的善待动物，不是它温顺了就蜂拥而至，它露出“凶残”的一面又避之不及。 真正的善待，是不再把动物当作被凝视和展览的对象，而是当作平等的生命去对待。 网红的动物园——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便是这么做的。 在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的园长沈志军看来，“游客来到动物园，其实是到了动物的领地”。 “动物园架起了城市人群和野外的桥梁，在动物园里的野生动物，仿佛来到城市的大使，而动物园就是大使馆。” 因而在这里，我们看不到人类对动物高高在上的审视，只有平等和尊重。 这点，从这里的动物场馆也可见一斑—— 这里的场馆为了符合动物在野外的习性、生物学的特性，最大程度地模拟了动物在野外的环境。 每只动物不仅拥有“不表演、不被随意投喂，不被虐待”的自由。 有些场馆还专门留出空间让动物可以有角落躲避游客的眼光。 为的就是减少人类对动物的干扰，也减少人类对动物的凝视感。 “尊重动物的习性，保留动物的野性，而不是把野生动物驯化成人类的宠物。” 南山动物园内，路边指示牌 如果真的以平等、尊重的眼光去看待动物，就会发现—— 看似比人类低一等的动物，其实很多时候比人类更懂如何表达感情。 B站上这一幕，打动了很多人： 深海里，一只虎鲸突然游到摄影师面前。 虎鲸，也被称作“杀人鲸”，外号“海中霸王”，连鲨鱼都要绕着走。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不少人都深感意外。 它围绕着摄影师转了几圈后，松口吐出了一条鳐鱼。 这只虎鲸，在给人类分享最喜欢的食物。 摄影师又不是鱼，怎么能在海里进食呢？ 无奈，傻孩子不懂。它看摄影师没反应，还有点失落，又悻悻地把鳐鱼叼走。 图源：网络 有的虎鲸，看到人类会像看到朋友一样，开心地探出水面和人类打招呼，甚至还凑近撒娇求摸头。 图源：网络 还有鲸鱼。 被渔网困住了，鲸鱼妈妈会带着小鲸鱼来到靠近城市的海域，求助好心人。 图源：豆瓣 救援过程中，鲸鱼妈妈始终守在不远的地方。 被解救后，鲸鱼妈妈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不断地喷着彩虹水花，向人类表达感谢。 图源：网络 海洋生物学家 Nan Hauser 研究了近30年鲸鱼保护，被称为“鲸鱼巫婆”。 一次她在潜水时，被一只座头鲸拼命用头和胸鳍顶出海面。 图源：网络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被抬出海面才突然惊醒，原来不远处一头鲨鱼正在朝她游来。 这头鲸鱼是在救她。 我还想到一名一生致力于救助野生动物的专家——Anthony。 2012年3月，Anthony因心脏病发意外去世。 图源：网络 Anthony去世的第二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曾经被他救助的21头大象整整齐齐出现在了他家门外，为他哀鸣了两天。 要知道，从大象的栖息地到这里，需要日夜不停地走12个小时。 但这群大象，从栖息地不眠不休地走到了这里，为他举行了一场特殊的葬礼。 这是大象在用自己的方式，和自己的人类朋友道别。 图源：网络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有只小狐狸，每次见到陪它长大的老爷爷，都会热情地扑上去，亲吻老爷爷的脸颊，在爷爷怀里撒娇。 图源：豆瓣 溺水后被女孩救助的小松鼠，隔天蹦蹦哒哒找到女孩家，为她送上了自己珍藏的、最喜欢的坚果。 图源：网络 即便凶猛如狮子，见到救自己的恩人，也会冲上去给人类一个大大的拥抱、疯狂撒娇。 图源：网络 所以，是动物本来就不懂感情、恩将仇报吗？ 动物就像是人类的一面镜子。 它能折射出人心的丑恶，也能照出人类的善意。 看似野蛮的动物的行为，恰恰反映的是“高贵”的人类的所作所为，是人类始终以自我为中心还不自知的傲慢。 但事实上，即便那些被人类不断调戏、挑逗、挑衅的动物，不如人类聪明，但它们和你我一样—— 都是这个地球上的生命。 它们有它们的生存方式，它们也有不被打扰的权利。 而那些动不动就要网暴动物的人类啊。 在指责不会表达的动物之前，先想想人类做了什么吧。